财新：美元的跷跷板

你可能认为，每个人都会被美联储加息后的利率吸引，悄悄把美元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事实却并非如此，美国政客们正在为政府可能停摆争论不休。9月30日，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决定再给联邦政府45天时间来完成对政府预算的进一步协商，在最后一刻勉强避免了关门危机。

美国政客的严肃与美国金融市场的“零风险”（risk-free）判断反差不小。过去40年，美国经历了十次预算停摆，不过都没有持续太久，最长一次是奥巴马在任期间，从2018年12月21日到2019年1月25日持续了一个多月。但金融市场对美国政府停摆的风险漠不关心。没有人认为美国会将美元置于危墙之下，这毕竟是最有力的金融武器。相反，交易员们更关注通胀风险（即实际回报率），因为名义利率上升可以弥补信贷风险的抬升。

这场关于政府预算的大辩论再次将美国庞大的财政赤字拉到聚光灯下。2023财政年度的前11个月，美国财政赤字规模膨胀至国内生产总值（GDP）的7%，几乎是去年同期的2倍。2021年和2022年美国经济反弹，但此后财政收入减少，支出规模则一直保持在GDP的19.5%。

各界对美国财政的健康状况尚未达成共识。

独立评估财政趋势的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不愿预言危机，只是提示不断增长的美国公共债务将加大发生危机的风险。在《2023年长期预算展望》中，CBO预计未来美国财政赤字率将先降后升，到2053年升至10%，长期平均赤字率将在2%至3%左右。由于政府将被迫承受更高的融资成本、“借钱”以支付利息，政府的未偿债务与GDP之比也将从2023年的98%升至181%。美国智库“负责任的联邦预算委员会”（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CRFB）认为，当前的趋势是“不可持续的”，未来十年内美国需要积累近15万亿美元财政存款才能收支平衡，这意味着政府要么削减支出，要么不得不提高税负。

美国经济状况对美元的无风险地位有显著影响。美联储激进加息提高了政府融资成本。2023财年的前11个月，政府付息支出在GDP中的占比从2.0%增至2.4%。根据CRFB的数据，美国未偿公共债务中有一半以上在未来三年内到期，需要再融资的规模达到26万亿美元，展期风险巨大。当前债务中有近八成是在年利率明显低于4%时举借的，如果利率在更长时间内保持在较高水平，付息支出带来的财政负担将结构性抬升。

布鲁金斯学会的研究人员路易丝·谢纳（Louise Sheiner）认为，考虑到人工智能的潜在影响，如果生产率增长的收益能抵消利率上升的影响，债务可能是中性的。这与CBO的估计一致，到2033年，美国公共债务的实际利率将是1.4%，低于1.7%的预期实际GDP增长率。但如果生产率无法如期提升，增长放缓和实际利率上升会进一步恶化美国财政状况。

美联储是解决这一难题的关键。尽管9月暂停加息，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公开表示，更强劲的经济活动意味着必须在利率方面采取更多措施，暗示可能还有市场意料之外的加息，基准利率上限或将从5.50%提高到5.75%。这种鹰派论调导致美国国债收益率大幅波动。

根据点阵图，目前大多数美联储官员预计利率将在2024年某个时候下降至平均5%左右，并在2025年降至4%甚至更低。尽管美联储的目标是让高通胀“软着陆”，但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衰退的暗流已经形成，经济疲软的信号已经显现，例如就业增长放缓、工作时长下降、企业资本支出意愿下降，以及银行信贷员对向消费者放贷表示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