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芒格股东会完整版：畅谈比亚迪、ChatGPT、阿里巴巴等

北京时间2月16日凌晨2时，查理·芒格身着黑色西服，带着象征性的可口可乐和一些饼干，出席了Daily Journal年度股东大会。

这位99岁的“先知”曾是Daily Journal的董事长，去年卸任了该职位，但今年仍然到场回答了全球投资者的热情提问。话题从ChatGPT到美国通胀、高利率，从提高幸福感的方法到对比亚迪、阿里、特斯拉等知名公司投资的探讨，并承认投资阿里巴巴是巨大的错误，芒格为我们呈现了一堂精彩绝伦的人生课程。

｜以下是文字版的问与答

问:一位股东就 ChatGPT 以及人工智能对 Daily Journal 的影响提问。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对 Daily Journal 的商业模式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影响?

芒格:我认为人工智能非常重要，但这个问题上也有很多疯狂的炒作。人工智能无法治愈癌症。它不会完全满足我们的要求。还有，里面也有很多无稽之谈。因此，我认为所有这些人工智能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有些人把它用在某些事情上，比如保险承保，还有很多人把它用在日常生活方面，比如购买办公楼或者其他东西上。

我不认为它对买办公楼有什么帮助。当科技严重干扰我们的出版业务时，我们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我 们在这项业务中有机会，但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其中没有通往成功的捷径。

问:请问查理，伯克希尔已经开始减持银行股了，如果持有银行股对于伯克希尔的股东来说不够好， 那为什么这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呢?

芒格:我可能有些不同的想法。

如果你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家公司持有证券，你卖出它的话，可能要付一大笔的联邦税。这影响了我 们出售它的意愿。一些银行股，可以说我是在房市止赎危机时，以最低价格买入的，都为我们带来了 收益。所以在我们卖出银行股的时候，我需要立刻把其中四成的收益交给政府。当然，这会产生税费， 而分红几乎是免税的。所以，基于我们立刻卖掉它后的结果，以及我们在股息中获得的回报，持有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答案是，我们现在的处境非比寻常。考虑到所有因素，我们愿意继续持有银行股。这其中一个巨大的 缺陷就是，在我们和加利福尼亚这样一个，非常不利于商业发展的州之间，有一层巨大的联邦企业税 和州税，在加州人们几乎不想出来经营公司。还有各种各样的州，他们没有所得税，试图去用这种方 式诱惑、引入更多的公司。

而加州正在试图迫使富人、富有的公司离开加州。我的说，效果不错，有钱人和富有的公司都走了， 就是这样。如果我们在软件业务上取得成功，最终一切都会很好;如果我们失败了，房地产和证券就 会成为我们业务的支柱，这意味着，我们不会相较现在的市价损失太多。所以，以市场价值持有，这并不是什么疯狂的事，但是它也不便宜。

问: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台湾的政治氛围及其对半导体产业的长期影响?具体来说，你对芯片这个行业 怎么看?

芒格:半导体产业是个很特别的行业。在半导体产业中，你必须把你赚到的钱全部拿出来，每一次新 一代的芯片出现，你就得把你以前赚到的钱全部投入进去。所以，如果你想要在游戏中继续存活，你 就得进行强制性的投资。当然，我讨厌那样的生意。

在伯克希尔，我们希望有大量的盈余资金进来，这样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当然，像台积电这样的公司， 在它有一个好价格的时候可能也是笔不错的交易。对于大赢家来说，这是一个困难的行业，它需要每 个玩家都不断增加赌注，甚至是投入所有的钱。所以半导体行业的商业模式并不完美。但我记得，英特尔曾经拥有全世界。英特尔当年曾如现在的台积电一般，他们开创了这个该死的行业，并且统治了 它几十年。在这个行业我很业余，我的答案是，它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问:你会为政府可能对半导体行业施加的政策干扰，而感到担忧吗?

芒格:当然，这与中美政府出台的政策密切相关，所以我自己更喜欢一些更加万无一失的东西。但我 认为，台积电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半导体公司，我非常钦佩他们所取得的成就，他们的成就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顺便说一句，也许半导体是个很棒的投资，

我不喜欢它，只是因为我是个老年人，我不喜欢学习新的东西了，但这不意味着它不适合一些比我更 了解它的年轻人。

问:你提到过在做决定时避免心理偏见的重要性。

• 根据你的经验，最具挑战性的偏见是什么?
• 你个人 如何防范偏见?
• 我想知道你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及，你觉得 ChatGPT 对此问题的答案会是怎样 的?

芒格:对于主导人们错误决定的因素，我将其称为“否认”。如果事情的真相令人十分不快，人们的 思想就会欺骗他们自己，告诉他这不是真是发生的。当然，这会对商业经营产生巨大的破坏，人们会 继续把钱投到过去习惯于投的领域中去，尽管这根本行不通。而在现在的世界，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来看看投资领域的“否认”的例子。

有多少投资人会打败指数?

综合考虑所有成本，我认为平均可能只有 5%。每个人都生活在极端“否 认”的状态中。他们习惯于收取高额费用，诸如此类的东西，对客户没有任何好处。这是一种道德的 沦丧。投资经理收一个人每年几千美元的费用，却给客户提供了一些没有太大价值的建议，最后收益 只能和指数打平，而他自己收了 1 个点的管理费。整个行业都充满了这种所谓的“否认”。例子比比皆是。很久以前，大概 2000 多年前，德摩斯梯尼曾说过，人们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想想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资管行业管理着数以亿计的资金，没有人想直面这一问题，每个从业者都 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因此，这个行业总是对从业者有利，而对客户不利。但伯克希尔并不是这么做 的，Daily Journal 也不会这么做。

我们现在有一个计划，其中包含了上百万美元的 Daily Journal 股票。这并不是来自于公司发行的股 票，而是我个人把这些股票送给员工们。这是我从比亚迪那里学来的，比亚迪也是我们投资组合中的 一只标的。比亚迪，它的创始人曾经不是用公司的股票来激励员工，而是用自己的股份。这是一个非 常好的激励措施。

去年怎么样呢?去年，比亚迪实现了超过 20 亿美金的税后净利润。在中国的汽车行业，还有谁能实 现 20 亿美金的净利润?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问:查理，你提到了比亚迪，一位投资者很好奇，为什么你相比于特斯拉更偏爱比亚迪?

芒格:这很简单。特斯拉去年在中国两度降价，而作为特斯拉的直接对手，比亚迪却在涨价。在中国 的电动车市场中，比亚迪的市场占有率是超越特斯拉的。这听起来很荒谬。比亚迪，之前你可能甚至 没有听过它的名字，但如果你把它在中国所有的生产场地放在一起，这几乎可以占到曼哈顿岛的绝大 部分。而几年之前，甚至于几乎没有人听过比亚迪这个名字。

问:对于伯克希尔的持仓问题，减持比亚迪和台积电是出于对中美关系的考虑吗?还是仅仅与商业因 素相关?

芒格:比亚迪的估值已经有 50 倍 PE 了，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但另一方面，比亚迪今年的销量 还有可能再增加 50%。一年前，我们卖了持仓中的一部分，卖出的价格要比现在高很多。以现在的 价格来说，比亚迪要比整个奔驰公司的市值还要高，所以它其实不是个便宜的股票。但同时，它是个 非常吸引人的公司。

顺便说一句，我想说，我对比亚迪进入现在这个领域做出了非常大的建议。当初，是李录向我们推荐 的比亚迪，一家小小的公司敲开了日本手机市场的大门。而比亚迪的创始人，他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天 才。当时，我买的只是一家几乎没什么设备的小汽车厂，在汽车行业没什么进展，那个时候它还在给 手机做配套电池。李录和我当时试图给出一些意见，和他说，不要再做这种蛋生意了。然后，去年他 们取得了超过 20 亿美元的利润。当时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当时大家对比亚迪几乎闻所未闻，这说明 生活中常有些意外发生。

问:从公司披露的文件来看，阿里巴巴的股票是用杠杆买入的。去年其股票下跌时，看起来你们不得 不把阿里巴巴的股票减掉。可以请查理确认一下这件事是真的吗?如果确实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看上去是与他的投资哲学不符的。

芒格:没错，这是真的。在我漫长的生活中，我几乎没有使用过杠杆，并且警戒大家对杠杆的使用。 最近，我确实在另一个地方用了一点杠杆，因为机会实在是太好了，我认为这样做是可取的。

你说得对，这对我们来说并不寻常，但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好东西。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回顾一下， 在我职业生涯的早期，我会使用一些杠杆。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说，你的净资产中，应该 有多大的比例放在股票里，你认为绝对合理?当你认为某件事必须要做的时候，答案是 100%或者 150%，如果你这么想那很正确。

但在金融的世界，没有人这么做，如果机会真的足够大，那么逻辑上的答案是 100%或者 200% 。 我用杠杆买了比亚迪，你可以说这是我为 Daily Journal 所做的最杰出的事情。我认为大多数人应该 避免用杠杆，但也许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遵守这些规则。我有一个朋友说，年轻人知道规则，老年人知 道例外。

问:另一个问题也是关于阿里巴巴，投资者应该如何看待在外国投资中的地缘政治事件?你如何看待 “流浪气球”在阿里巴巴投资中的影响?

芒格: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马云之前发表了一次公开演讲，然后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好几个 月，当然这对阿里巴巴也造成了损伤。我将阿里巴巴视作我曾经犯下的最糟糕的错误之一。一想到阿 里巴巴，我就被他们在中国互联网上的地位所吸引。互联网将会是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不是每个人 都能轻松搞定的。

问:近期《巴伦》一篇文章提到，巴菲特之后，伯克希尔可能面临被拆分的压力，我不认为公司拆分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请向股东保证，公司永远不会屈服于这些愚蠢的拆分压力。

芒格: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内，公司都不太可能会破裂。很多公司死了比活着更优价值，这意味着 你可以在目前的价格出售，这只能做一次，股东们得交一大笔税，然后就可以想想如何使用这笔钱。

我认为，考虑到所有的因素，伯克希尔现在的价格都是很值的。伯克希尔不会分裂，长期运营得也会 很好。每个买了伯克希尔、并且持有 20 年的人都收获满满。我想，对于以现在的价格买入的人们来 说，也将如此。

问:你这么长寿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常锻炼吗?

芒格:我几乎没有可以锻炼过，除了陆军航空部队让我不得不锻炼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刻意锻炼过， 如果是我喜欢的运动，比如网球，那我会去运动。但是，在我的第一个 99 年中，我基本上不怎么锻 炼。

问:你有改变的打算吗?

芒格:不，我不会变的。

问:鉴于利率不断上升，利率从接近于零的水平回升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和巴菲特经常说，一 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用其来描述投资决策的本质。那么在利率环境发生变化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芒格:毫无疑问，随着利率的上升，它对股票价格将产生负面影响。但是，我们不能让它永远保持在 零。还有一件在投资中我们必须要去适应的事情，那就是，有顺风，也有逆风。其中一项逆风，就是 通货膨胀。我想，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鉴于民主政治的本质，更多的通货膨胀不可避免。所以我认 为我们会有更多的通货膨胀。这也是 Daily Journal 持有股票，而不是政府债券的原因之一。

问:你认为埃隆∙马斯克对推特的收购会对美国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芒格:我不用推特，所以我不擅长判断这个问题。我觉得，埃隆∙马斯克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不
走寻常路。我不会去买他，也不会做空他。我只能说，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问:伯克希尔此前持有埃克森美孚的股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后很快就退出了。你曾经说过，伯克希尔当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现金替代品。伯克希尔哈撒韦在西方石油和雪佛龙上也是同一种思维方式吗?还是说，伯克希尔未来更可能长期持有?

芒格:问得好。我认为，通过这两家公司在二叠纪盆地能够长期持有资产是个相当不错的生意。本 ∙ 格雷厄姆曾经说过，如果这是一项好的投资，那么这也许就是一项好的投机。我认为这通常是正确的， 但我不做那些短期投机，至少不经常做。但我喜欢伯克希尔在二叠纪持有的资产。我很欣赏这两家公 司，西方石油和雪佛龙都有非常令人钦佩的地方。

问:在评估企业管理层的品质和能力时，你是否曾经犯过错误?如果有的话，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 从这次经历中学到了什么?

芒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想说，我一生中发生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 IBM 的崛起和 IBM 的衰落。在我年轻的大部分时间里，IBM 是美国最受欢迎的品牌，他们的过去一直很辉煌。在过去 的 10 到 15 年里，他们仿佛进入了沉睡。相对于其他同行，像是谷歌、苹果等等，他们退步了，他 们错过了时代的大船。我想，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柯达错过了数码摄影的变革之船。

我听比尔盖茨说，这就是颠覆性技术的规则。它一旦出现，就会把现在的赢家连根拔起——他们已 经成功了太久，很难切换到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上，无论是行动上，还是思维上。

问:在你与伯克希尔哈撒韦打交道的整个过程中，基于你以前的一些理性思维和想法，有哪些事情最 让你感到惊讶?另外，你是如何利用这些惊喜来成为一个更好的“学习机器”的?

芒格:最令我吃惊的是一些消亡。

商业世界和自然世界非常相似。在自然界中，很多动物、物种会灭 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的规律。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尚且不理解，同样的系统也作用在 资本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消亡的路上，其他的公司可以进而取代他们。它产生了一些引人注目的 死亡。想象一下柯达的覆灭，这曾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品牌之一，没有人不用胶卷，他们比世界上的任何公司都要懂胶卷。但是，一切都归零了。还有施乐，它也曾经拥有整个世界，相比于曾经，它现在 几乎可以说一无所有。事实证明，任何事物在历史的长河中都将走向消亡。在我尚且年轻的时候，我 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些看起来将是永恒的、并且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的东西，我认为我老的时候 他们将依然存在，但其中的很多都已经消失了。

事实上，商业世界中的一切都可能会消亡。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会永远持续。想一想那些伟大的百货 公司，想想他们在社区中曾经是多么重要，看起来它一直都会在。但他们也即将消失，或者已经消失 了。一旦我更好地了解了这一点，我想，这使得我成为了一名更好的投资者。